原乐/享乐(jouissance/enjoyment)
“Jouissance”这个词国内有很多翻译,目前看来“原乐”这个翻译个人以为最能体现拉康派精神分析的观念,所以这里使用“原乐”这个名词。
原乐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体系中,其内涵经过了很多次的演变,所以也成为一个具有多重意义的一个概念。在拉康的早期理论中,这个概念没有出现过,拉康首次阐述原乐概念是在其第一期研讨班上。而在数年后(1958年),这个概念开始在拉康的理论体系中拥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。
原本精神分析理论体系中,并没有原乐这个概念。拉康是从参加亚历山大·科耶夫关于黑格尔的哲学研讨课中汲取了灵感,将原乐这个词引入了精神分析。在一开始引入原乐这个概念时,拉康对原乐的阐释,更接近于“enjoyment”,即弗洛伊德理论中本我所遵循的快乐原则。
之后原乐概念的内涵在1958年的研讨班上,发生了第一次演变。拉康将原乐等同于性高潮,并以此内涵解释了女性的性冷淡现象,即女性在“性需求中缺乏满足的状态”。而这一概念演变,拉康则是受到了乔治·巴塔耶的理论影响。
拉康的理论体系中,原乐与欲望(desire)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,拉康曾这样阐述二者之间的微妙联系:“主体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去满足欲望,主体更享受渴望的过程,这才是原乐的本质。”,从此时起,原乐这一概念不再简简单单指代人的生物性冲动,而开始用以阐释无意识的各种表现。在讨论焦虑主题的研讨班上,拉康则进一步阐释了二者之间的联系:“欲望将自己装扮成原乐的目标。”,也就是说,欲望来源于原乐的缺失,因此个体的欲望总是趋向于寻求原乐。
在1960年,名为“关于精神分析的伦理学”的研讨班上,拉康则将原乐和快乐(pleasure)做了进一步区分,拉康认为,原乐所包涵的意义,并不仅仅是弗洛伊德的快乐原则,还有承受与之相对的痛苦与磨难。换句话说,原乐所涵盖的,既有弗洛伊德早期提出的力比多与攻击本能,也有生本能和死本能。这一次,拉康所汲取的思想则来源于康德著名的《实践理性批判》。
不过对于大他者(Other),拉康始终在用最初的内涵加以解释大他者的原乐。而同样在阐释女性原乐(feminine jouissance)的时候,拉康也是采用相似的观念,有时甚至将其与女性的性欲满足、性高潮等同起来。不过,拉康并没有贬低女性的意图,在他的阐释中,女性原乐甚至高于男性原乐,因为男性原乐来自于阳具崇拜(phallus),而女性原乐则是超越阳具(phallus)的,并由此更加接近大他者的原乐。因此,拉康对女性原乐的解释,还附上了一层神秘体验的意味。
大他者的原乐同时还与身体的原乐密切相关,这是拉康对弗洛伊德力比多能量的重新解释。我们只有克服了身体的原乐,才能发展出符号界(the symbolic),用拉康的话来形容,这就是一种阉割情节:“阉割意味着对原乐的拒绝,由此我们才能通过欲望的法则所设置的倒转的阶梯。”。身体的原乐类似弗洛伊德理论中对婴儿期的全能感的描述,人的成长需要放弃这种全能感,因此对于文明社会来说,婴儿期的全能感就是多余之物,身体的原乐也同样如此,需要被放弃。
而在临床实践中,原乐也会伴随着症状出现,对于这种现象,拉康用了一个词来进行描述,那就是圣状(sinthome),并且拉康认为圣状以及出没于其中的原乐,有其自由的结构,就好像我们日常使用的语言一样,原乐通过圣状来表达、讲述,圣状的各个表现形式就成为了表达原乐的一个又一个的能指。不过在临床实践中,圣状往往表现为来访者的阻抗,特别是对分析师的解释的阻抗。
拉康最早在临床实践中运用原乐这一概念,是用于处理性冷淡问题。不同于弗洛伊德所提出的阴茎嫉羡设想,拉康认为女性能够与她的伴侣一同享受性的愉悦,特别是感受到自己来自阴蒂高潮的愉悦,取决于自己的无意识,这种无意识象征,拉康用“父之名”(Name-of-the-father)来指代。正是这种无意识象征的困扰,才使得女性出现了性冷淡。而随着后期原乐概念本身的演变,拉康对于性冷淡的理解与最初产生了较大的变化,此时的拉康认为,女性对自己性冷淡的抱怨,或许是因为她将对原乐的体验转换到了其他的形式上,并且这种转换是在无意识中发生的。并且,逐渐地,性冷淡也被理解为原乐体验的缺乏。
拉康也将原乐概念运用在对焦虑情绪的理解中,但与弗洛伊德将焦虑情绪理解为,向身体发出的一种信号有着很大不同,拉康对焦虑的阐释是当身体被原乐征服的时候,焦虑便存在于身体之内,这一点在精神病性患者的身上有着明显的表现。拉康认为,精神病性患者并未接受阉割,以使自己发展出象征界。这种结果使得原乐一直在对其主体产生威胁,这就使得他表现出各种形式的焦虑。
而在施虐狂患者的身上,拉康则看到了大他者的原乐。施虐狂寻找施虐的对象时便会对受害者有一种扭曲的认知,而施虐狂认为自己的行为并不是为自己获得乐趣,而是将这种乐趣指向于大他者。而超我在对待自我的时候,有的时候也有这种施虐的味道。
而对于神经症性的来访者而言,分析师经常会发现在他们的症状中,往往表现出“苦中也有乐,乐中也有悲”的矛盾情感,最突出的表现便是,来访者因为自己的症状而来寻找分析师的帮助,可是在分析过程中,却表现出各种对于分析过程的阻抗。这些阻抗的背后,便有原乐的身影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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